Blackswan

 一

      从程勇的纺织厂回来，曹斌立马又赶回局子里，试图从垒满文件材料，瓶瓶罐罐的桌子上又翻出那本笔录来。指尖的烟蒸腾的烟雾缭绕在眼前刺激着眼睛，快速翻动的动作终于在看到程勇两个签字的时候停了下来，顺着又翻了一页，曹斌看到了那次卖药现场群体暴力事件中唯一一个被治安拘留的女人的签名，刘思慧。

       凌晨12点，曹斌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皮衣，又匆匆冲入了夜色。

       一道纵深的挤满人群的走廊隔开了夜晚安静的街道，曹斌侧着身子挤入这个城市夜色下最热闹的地下世界，任凭炸耳的音乐激的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他扯过一个看似穿着服务生服装的小哥高声叫着，“你认识刘思慧么？！！”对方张着夸张的嘴型喊着，“在里面！”顺便抬起不用端着托盘的手往被蓝色灯光和烟气吞噬的酒吧中心指着。短短的百来米路程足足走了十多分钟，就算曹斌也耐不住性子的在心里想，如果这时候掏出枪朝着天花板猛开几枪，这群像神经病一样群魔乱舞的王八蛋们会不会乖乖的趴在地上瞬间让他耳根清净。然而只是想想而已，那把冰冷的武器被自己放在枪套里埋在几层衣服下面，永远习惯右手臂挂着衣服的曹斌，像保护自己的颈部动脉一样时刻护着这把武器。

       钻了八百个来回，曹斌终于在全场最热闹的中心舞台，看着一个只穿着黑色内衣的女人在众人的哄闹中走下舞台，只不过一秒钟的功夫就消失在攒动人影中看不见踪影。

     “真他么是个找人的好地方！”曹斌在心里暗自唾骂，却知道这功夫就算他瘦成个纸片也没法移动自如，舞池边就像挤爆了的沙丁鱼罐头，只能随着人流被挤来挤去。就这么一会功夫，曹斌知道，这趟他算是白来了。

       震耳的音乐继续响着，仿佛映衬出他最近被搅得一团乱麻的思绪。一切都乱了，他的工作、他的责任、他的担当甚至他的信仰，那些似乎曾经熟识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幻影，高大或低贱的身影，一个个都模糊的乱七八糟。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世道！

       他需要静一静，然后理清楚思路。

       曹斌决定不在深夜围堵一个孩子的母亲，一贯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自己，像是在几天内多了太多太多“没用的”心软。

       坐上了一把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沙发，身下柔软的触感瞬间让自己感受到压抑已久的疲惫。

     “让刘总摸一下，总是看你在上面跳，这不是终于缘分天空美丽的梦了么，不是我说，你们跳钢管舞的身子真软，看的我心直痒。”

       黏腻猥琐的声音激的曹斌青筋直跳，扭头看见一个年龄不过20出头的小姑娘，浓妆艳抹，穿着一套轻薄的紧身衣瑟缩的站着。旁边一个发胶抹了十几层的男人拉着小姑娘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自己似乎坐在了一群来寻欢作乐的土豪老板边上，可是闪烁昏暗的灯光中，没有人在意自己的存在。

     “小琴，快给刘老板张老板敬个酒啊，愣着干什么。”发胶男推给叫小琴的姑娘一杯酒，轻浮油滑的腔调对着姑娘说，“好好陪两位老总聊会天。”瘦高的身条冲着两个老板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曹斌心理骂道，“死拉皮条的。”职业敏感性让他盯着那两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打算有什么情况今天就多管管闲事。

      “哎哟算啦，敬什么酒，快坐过来咱们聊聊天也行啊，想喝咱们时间还多着呢。”脑大肚圆的家伙抓着对面的姑娘就往自己身边带，近乎一个趔趄的坐在自己边上，下一秒整个身子都挂在姑娘身上。

      小琴吓得浑身哆嗦，用几乎无力的手臂想要推开那个几乎要亲到自己脖子的猥琐男。

       曹斌已经从沙发上半站起身，打算一提手把那货制服在地，就听见那个已经离开的发胶男操着一口东北话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刘老板对不住了，该下场跳舞的小姑娘扭了脚，还得我家小琴顶一场，一会再叫个姑娘过来陪两位喝一杯。”脸上堆着笑，皮条发胶男一手去拉那个被刘老板压进怀里的小姑娘。

     “少他妈废话，要跳让别人去跳，今天这小贱人陪我陪定了，别以为我不常来就好说话，那么多人偏偏叫她去，你他妈是在打我脸么。”

       醉汉的爆点永远没有预告，何况还是流氓醉汉，曹斌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想看看这瘦不拉几的皮条男是怎么喝酒赔笑，牺牲了这小姑娘息事宁人。

       果然发胶男松了手，站直了身子拽了拽自己平整的西装外套和白色衬衣袖口，昏暗的灯光下，蓝紫色的射灯一闪而过，照的那件无比贴身的西服闪成一片。

       “还能再骚气点么，深蓝色亮片西服。”曹斌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这套衣服。

      “我看刘总是真喝醉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儿。”音色深沉轻佻。

     “您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真把自己当嫖客了！”一把拉起小姑娘，摆头示意她离开，眼神里写着回头找你算账，发胶男扯着脖子上的领结落了座，胳膊肘撑在腿面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袁经理啊，老张你可不知道，你面前这可是位大红人，一年前就在后面那台子上跳了段脱衣舞一夜成名，可不少人想包养他呢。是吧！”

       刘老板一条胳膊搭在沙发上，转脸对面前的男人笑笑，“是你吧！”

       发胶男挑着嘴角笑笑，抬手整理本就毫不凌乱的头发。

       “结果怎么样，以为自己有人罩着不识抬举，还不是被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腿，哈哈，不过有没发生别的什么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哈哈。”

       “最好不要太嚣张，小心另一条腿也保不住！”刘老板晃着身子笑着起身和张老板一起在晃动的灯光中退了场。

     “CNMLGB”曹斌听见对面闪着暗光的地方传来一句并不刺耳的咒骂，就这么一句，被折射着灯光的酒杯和其中晃动的液体灌下了肚。